5月10日，在四川地震灾区连续工作了10个月零4天的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硕士吴坎坎用“危机四伏”一词来形容今年“5·12”前后灾区人民可能会呈现出的心理状态。

    “很多的平静下面，都是压抑。”吴坎坎说：“这是中国人从没经历过的、面积大的一场心理危机。可以说，就这方面的心理危机干预，我们毫无经验可循。”据了解，今年4月29日，“灾后城南社区心理服务中心”在德阳市成立，这家由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与德阳市旌阳区城南街道办联合建立的针对灾后人群心理危机干预的常设机构，在全国还是首家，吴坎坎将参与到这个中心的门诊和治疗工作中。5月10日，记者来到这家心理援助机构，对灾区心理援建进行了深入了解。

先救自己才能救别人

“救人的欲望，是从拯救自己的需求开始的。”作为灾后城南社区心理服务中心的发起人，德阳市城南街道办党办的工作人员杨婕，如此描述这个中心诞生的原因。

德阳市在“5·12”地震中不是受灾重的地区。和绵竹街上四处都在加固楼房、都江堰街边立着座座空楼相比，走在德阳繁华的大街上，几乎看不出大地震的痕迹。

“但是经过调查，我们赴灾区救援的170个人当中，37%的人存在地震造成的心理阴影。”杨婕说：“我从灾区回来后，很长时间睡不好。有的同事，在食堂正吃着饭忽然就哭了，说是总听见有孩子在叫‘救命’。当时，大家在灾区看到的场景太惨了。”

“创伤后应激障碍（即PTSD）”吴坎坎用这个专业名词来概括杨婕所说的地震后人们的症状，如焦虑、恐惧、自责、回避、失眠等。在国外的相关研究中，经历大灾难后，约有70%的人在三个月内能复原或症状轻微，20%的人将持续较为严重的症状，10%的人症状会持续甚至恶化。

去年12月8日，杨婕请来心理专家给街道办的100多人进行心理危机干预。“事后不少人说，这种干预早就该做。”杨婕说：“没想到，现场表示自己PTSD症状明显的人就有10多个。”这对杨婕震动很大。这100多人中，不少人还承担着灾后帮助辖区住户进行心理干预的任务。而这样的状态下，不救自己怎么救人？之后她产生了在城南街道筹建灾后心理服务中心的想法。在城南街道，辖区常驻居民和流动人口共约12万人。

谈话方式应特别注意

对吴坎坎来说，地震后转战灾区各地的心理危机干预结束后，他开始在德阳开展工作——每天坐在德阳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心理门诊等待有人主动“求援”。“心理咨询的基本原则就是完全自愿。”吴坎坎说：“尤其不能直接上去就揭伤疤。”

地震发生后，吴坎坎就见过个别志愿者随口说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这可能就伤害了刚丧失亲人的灾区人民。当时，大家无法很快判断出眼前的灾区人民，是否丧失了亲人，究竟是何状态。吴坎坎的记忆中，地震刚发生时，面对大量灾区人民，越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开口越少。

“你现在哪儿不舒服啊？”这是吴坎坎坐诊时，常对患者说的第一句话。

“我不主动谈地震，只在交谈中判断他们是不是有PTSD症状。如果有，再经过问卷确认，我们就会采用谈话和药物结合的方式开始治疗。”

吴坎坎说，他很清楚，不是被PTSD困扰到忍无可忍的患者，是不会找到他。

“周年祭”之时心理危机加大

在灾区的不少心理专家看来，随着5·12一周年的到来，灾区人民心中暗潮汹涌的情绪，早在一个月前就露出了苗头。有专家发现，在北川县祭祀中，不少灾区人民在用实物祭祀亲人。

一年前，5·12地震发生百天后，人们的祭祀用品大都是纸糊的代替品。可今年，用真的衣物、玩具祭祀亲人的人忽然增多，说明在祭祀者心中仍未接受亲人逝去的事实。吴坎坎说：“而对现实的回避和抗拒，则会产生更大的痛苦。心理的危机也可能就此产生。”

吴坎坎说，实际上此时灾区人民出现心理危机也是正常的。别说灾区人民了，经过10个月的工作，他也出现过轻微的PTSD症状。比如他现在从不看战争片、武打片，而改看地震前他从不看的韩剧。“看俊男美女们在美景中恋爱。”吴坎坎说：“多养眼啊。”

近，吴坎坎和同事们采取了去年地震刚发生后，为谨慎的工作方式——少问、多听、少做，和灾区人民交流。吴坎坎说：“这是他们一年中敏感、脆弱的时候。大家默默的关心，是给予他们内心力量，温暖、安全的方式。”（特派四川记者庄利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