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障碍症状
【资源】李子勋:督导案例:一生一次的恋
武汉是一座滑稽的城市--招手即停的公共汽车;比公厕还要多的花圈店;破烂不堪的旧房包围中的整齐洁净的江汉路……好多东西在不协调中有着一种独特的幽默感。有趣的是武汉人。时常从破房子中、从垃圾堆旁边、从花圈底下冒出一个江城美女,武汉女人如此的美丽,也许是上天的补偿,就像盲人的耳力特别发达一样。在春天乍暖还寒的时候,这个美女往往会穿着一件混纺的、有厚厚垫肩的、西装式的女上装,脸上像是用彩色粉笔描绘过几下,令人时常怀疑那到底是"为悦己者荣"的化妆,还是战乱时为了避免遭到日军践踏而采取的易容?答案也许在美女旁边的那个男人的身上。从喝酒这种行为来划分,这里的男人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酒鬼,一种是陪酒鬼喝酒的人。其他方面也适用这样的分类,如赌鬼和陪赌的人,烟鬼和陪吸烟的人,以及到爱情、事业等等。张君是第二类男人,这是他的滑稽之处,他还有一份滑稽的工作--心理治疗师。一般人对从事这种工作的人往往有两种看法:1这是个骗子。2这是个高尚的人,但如果他做治疗不收钱的话,就更高尚了!张君的朋友和咨客都说他是个高尚的人,但他老婆常说他是骗子,让他觉得很滑稽。
一次做治疗督导的时候,张君报告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几个月后,他找到我,要求我把这件事的整个经过记下来,我察看了咨询者的书面授权书和治疗的纪录,完全合乎写科普的要求,只好答应他,虽然我很忙,但觉得这件事情很有意义,虽然算不上惊天动地。
故事基本上没做加工,可能泄露的私人信息早就被张君隐去了。
吴仁已经做了43次治疗了,他的一生所能记起的琐事都说得差不多了,三岁的时候和幼儿园的小朋友打了一架,九岁的时候参加少年宫的合唱团,十四岁的时候把班主任的窗户砸烂了,二十岁那年的补考等等等等。更不用提那些大事了,升学、结婚、生孩子。吴仁三十几年的生活中实在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文革对他们家也没有什么冲击。从第九次治疗开始,吴仁开始了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叙述他的生活,特别是津津有味的说他的六次恋爱。到三十一次以后,他的六次恋爱似乎成了治疗程序中的一个循环语句,其他事情谈不了多久,他就会说:"这让我想起了我生命中的六个女人中的一个,就是第x个,她啊,……"。
这让我不得不把他和他的六个女人的情况简要汇报一下,不然,这故事讲不下去。
第一个女人是高中的团支部书记,书记同志平常不苟言笑,衣着朴素。高三的时候,吴仁同学一天上课开小差,决定把班上的女同学按美丑排个梁山泊似的英雄座次,排到第二十二位的时候,眼睛和团支书的眼光对个正着,他只好尴尬的一笑,没想到团支书也相视一笑。少男的心弦被拨动了,奏起了欢快的爱情迪斯科,团支书也沾了光--排名立即由22名的天杀星黑旋风李逵跳升至第一名的天魁星及时雨宋江。此后两个人就开始了交往,吴仁成了团支部的活跃分子,团支书的数学成绩也莫名其妙的下降了,于是团支书向班主任提议,由班上各科的尖子组成辅导小组,班主任当然很高兴同学们有这么高的学习热情。数学小组的组长当然是吴仁,于是数学小组的活动一直持续到高考前一天,当然,后只有两名组员。高考后,两人要天各一方了,于是相约到公园去玩,玩得不开心,回家时,两人的小手拉到了一起,后,都留下了青春的第一滴眼泪。然后是通信,不到半年,信断了,谈不上分手,因为彼此从来没有说过爱不爱这一类的话。
第二个女人是大学的同学,是个活泼的姑娘,爱说爱笑,偏偏看上了吴仁,在舍友的怂恿下,喝醉了的吴仁终于写了情书,当然是集体劳动的结晶,也侵犯了的小仲马、莎士比亚和柳永的版权。然后就恋爱了,看电影、吃宵夜,手牵手,礼节性的接吻,然后就结束了,因为帅哥这种男人痛恨的动物出现了。
第三个女人是失恋后在学校的舞厅认识的,这是一个高年级的女生,长相一般,但很时髦,一切的发生都符合吴仁当时的需要。不到三个月,两人的关系就发展的非同一般,吴仁在他那里学会了一个所谓坏男人必须具备的基础知识和基本技巧。不到五个月,两人分手了,因为那女孩说吴仁没情调。这次失恋并没有让吴仁太难过。这在预料之中,第一次失恋是创伤,第二次失恋是致命的创伤,第三次失恋--就习惯了。
第四个女人是工作后别人介绍的对象,这时吴仁已经有些情场老手的风度,他不用写情书了,用嘴就能说出一串串的甜言蜜语。姑娘和他交往了三年,每两周见面一次,后,吴仁决定离开她,因为那姑娘"没有激情"。
第五个女人就是她的妻子,这是一个贤惠的女孩,当时两个人年龄都大了,谈了两年的恋爱,就结婚了。然后生孩子,妻子是一个挑不出什么毛病,也找不出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的女人。“她就像水,没什么味道,但却是生命必须的。”吴仁这么说。
第六个女人,一次在外地的会议上认识的,是个女强人,但很会打扮,也很会交际。他们发生了闪电般的一夜情。然后就电话联系,借其他的出差机会偶尔见几次面。吴仁说:"她有很多的情人,不止我一个。我们之间只有纯粹的肉体关系。"
从第43次治疗开始,沉默越来越多,有一次,张君打破沉默说:"我感到我们的治疗像一台老式唱机在放坏了的唱片,咿呀咿呀的总在重复,但就是进入不了下一道音轨,你觉得呢?"吴仁淡然一笑,又讲了他的六个女人的事,这一次,他有些感伤。此后不久,张君暴露了自己一次失恋的经历,吴仁的反应是沉默。
张君是一个优秀的治疗师,我知道,治疗的关键时刻要到了,但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导火索是张君在第51次治疗时的一句话:"我感到你好像觉得你的生活是很无聊的。"
当时吴仁突然发火了,说:"不是这样,我从来没这么想过。"然后就起身离开了治疗室。
这是他唯一一次提前主动结束治疗。后来,我们做督导时,问他当时是这么想到说这句话的,他说:"主要是共情的结果,在陪伴他的过程中,我一次又一次体验到他内心应该是酸楚、厌烦的。当然,其他事也提供了一些线索,如他找情人这件事。"
张君接受督导后的一个月,吴仁出现了,他一进治疗室就坐下,闭上眼睛,滔滔不绝的讲。我想还是把他的话直接写出来的比较好。
"你上次说错了,我没有感到无聊。我生活中还有一次真正的恋爱,我觉得那才是我的初恋,我一生一次的初恋。我不把她和其他六个女人相提并论,因为她是如此的独特。
大二那年的暑假,我到大连的姑妈家度假,姑妈家的对面是一家教堂,姑妈是虔诚的基督徒,她常带我到里面去。一次教事活动中,我去做义工,认识了一群修女,好像那里的许多基督徒都喜欢把他们的子女送到教会里待一段时间,就像傣族喜欢把孩子送去当一段时间的和尚一样。他们听说我是从外地来的,就叫我有空找他们玩,原来他们几个住在教会的房子里,离我住的地方不远。过了几天,我闲着没事,就去找他们。他们住的地方是那种老式的哥特式的建筑,有长长的黝黑的走廊。
敲门之后,开门的是一个大眼睛的、清秀的女孩,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问我找水,我说了几个人的名字,他说他们都出去了,叫我进去等一会。我就进了他们的宿舍,坐了一会,他说我们来下棋吧,我就和她下围棋,她不是我的对手,就说下五子棋吧,我还是赢了她。她就说不下了,我们聊天吧,聊了一阵子,她知道我找其他人只不过是想找个人陪我到处玩玩。她就笑了:'要找导游,何必这么傻等,我带你去玩吧。'她就带我到大街上玩,大连很美丽,海边有许多各国样式的别墅,她说:'要是我哪天能住进这些房子里就好了。'我说:'这些房子有什么好,给我住我都不住。'她惊奇的瞪大眼睛问我:'那你想住什么地方?'我说:'天堂!'她笑了,说:'地狱离你更近。'我也笑了,说:'对,很近,就在我旁边。'她愣了一下,突然脸红了,笑着打我。
后来我才知道,'地狱'在《十日谈》里有淫秽的含意。后来我们就常出去玩,一开始,他同舍的修女们常拿我们打趣。但她好像对此根本不在乎,我当然也就显得很大方。到后来,其他人都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出去玩了。其中的原因我想您知道--没有人愿意被冷落。暑假,学生盼望和害怕的时期就要过去,在有一周我就要和她分离。那天我告诉了她,第二天我就要离开,我们一起去看了一场电影,那时一步爱情片,那部影片像所有的爱情片一样无聊,充满的谎言和学生气的幻想,但我们都哭了。
回家的时候,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走到离她宿舍很近的一个广场时,她说我们坐一会吧,那是一个不大但很温馨的广场,广场上时常有鸽子会来乞食,停在你的肩上或手上,那些鸽子从来不知道人的可怕,就象当时的我和她一样。此刻万籁俱寂,风儿平息,落日只剩下了一抹依稀的红,玫瑰黄的月亮在苍白的天空中,只是多么奇妙的情景,太阳还没落,月亮就出来了。
她说她学了武术,会点穴。我说我不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