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青少年遭遇心理健康问题后,有时需要休学治疗。治疗、康复之后,有些孩子却难以顺利返校复课。
孩子们为什么无法回到学校?有什么办法帮助孩子做好准备?如果孩子无法继续学业,家庭可以怎样应对?近日,南都健闻记者与两名青少年患者聊了聊,并向专业医师请教这些问题。
在学校遭遇的社交问题、来自长辈的压力、来自学业的压力、家庭的变故、疾病本身带来的痛苦等,组成了压在孩子身上的“稻草”,他们对学校有排斥,但对未来的担忧、对同伴的渴望也让他们保留着回到学校的可能。
医生表示,遭遇情绪障碍的儿童青少年,在病情稳定、做好作息调整等准备后,是有条件成功返校复课的;如果反复尝试不成功,家庭可以先把重心放在健康生活、充实生活上,“先不谈学业,放开手,让她/他去做感兴趣的事”。
生病了,还想上学吗?
14岁的小鱼(化名)趁暑假来广州住院治疗。小鱼一头长发、大眼睛,讲话慢,不怎么跟人对视。其实,她并不总是这样,有时候她兴奋话多,能在半夜给老师打电话讨论习题。小鱼得的是双相情感障碍,也叫躁郁症,兴奋话多与心情低落已交替发作了3年,看病、请假、吃药,对于她已是家常便饭。
对于学校,小鱼已经有了躯体上的抵抗感,“在学校,我总是觉得不舒服,有时候肚子疼,有时候头疼、头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15岁的小浩(化名),确诊焦虑、抑郁已有3年,暑期时在广州白云区心理医院住院治疗。3年前,小浩母亲因病去世,小浩出现持续的情绪低落,看到陌生人或人多时就紧张、害怕,感觉任何人都不友好,后来,他出现了躯体症状,心慌、胸闷、头痛,学习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记不住东西,无法集中注意力,成绩下滑……
三年来,他断断续续地请假、看病、吃药,在暑假来广州住院之前,他已经休学了半年。
离开了学校,小浩一直很担忧未来,“我今年17岁(虚岁)了,初二还没读完,我很焦虑,如果别人问我几岁,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这个社会竞争压力很大,我现在可以靠我爹养着,但我也快18了……”
想回到学校吗?小浩想了想,“不是我想就能做得到……如果回学校,不想回到我伯伯所在的学校”,原来,小浩的伯伯是一名老师,总觉得“最好的才是最适合我的”,伯伯对小浩要求非常高,同时,小浩也遇到了一些“以大欺小”的事。
学校生活,快乐过吗?
回想学校生活,小浩觉得,只有小学是最快乐的时光,“当时成绩还比较好,跟同学也都熟悉”,而后来,更多的是“假开心”:同学有时会笑,小浩感觉自己不笑的话会不合群,就假装开心,跟他们一起笑。
到现在,小浩觉得自己很会“假装”,“每个人都会‘装’的,但我是每时每刻都在‘装’”。
小鱼回想学校时光,觉得只有一二年级开心过,之后不知道怎么就慢慢变得不开心,四五年级经历了一次转学后,连好朋友也没有了,新的同学很难合得来,她就总是一个人待着,周末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
对于之前的经历,小鱼不愿回想,她得知妈妈有帮她转学的打算,只希望新学校的人能更加友善一些,“希望不要说我坏话”,原来,在学校时,有同学嘲笑她的嗓音,叫她“夹子姐”,找到老师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广州白云心理医院儿少心理科病区主任汪鲁刚。
为什么无法上学?
“很多小孩生病以后,家长看着表面是厌学问题,其实孩子早已出现了抑郁、焦虑等情绪问题,在学校坚持不下去”,广州白云心理医院儿少心理科病区主任汪鲁刚介绍,患上抑郁症等情绪病的孩子,在学校的学习和社交往往会陷入“恶性循环”。
学习方面,抑郁的孩子会精力不足,总是感觉很疲劳,还会有睡眠问题,导致记忆力、专注力都下降,成绩也随之滑坡,陷入“无动力-成绩下降-学习吃力-厌学”的下滑曲线。
社交是孩子在学校的另一大需求,抑郁的孩子,会出现动力不足、兴趣减退,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之后又觉得自己很多方面都不如同学,产生自卑、自责情绪,不自觉地远离同学、朋友,随着时间推移、症状加重,孩子有可能会感觉被其他人孤立,进一步陷入社交困境。
而躁郁症患者,比抑郁症多了躁狂发作的痛苦,轻微的躁狂可能让人精神饱满、思维敏捷,但发作严重了,人会行为失控。
“其实,大部分孩子不会抗拒上学本身”,汪鲁刚认为,孩子们担心的是返回校园后面临的各种问题:控制不好情绪,学习压力大,与同学、老师关系紧张,等等,很多孩子返校后还要继续吃药治疗,对于紧张的校园生活难以适应,尤其是初三、高三这样学习压力大的年级。
对休学的孩子来说,规律的生活和运动,并不容易做到。在每个孩子办理休学时,周燕玲都会嘱咐:在未来的半年或是一年,你的生活可能比较自由,但希望你还能像上学时那样早睡早起,也要有适度的体育锻炼。实际上,她知道,很多孩子一开始能做到,但时间久了很难坚持,毕竟孩子的自控力有限。
汪鲁刚强调,家长、老师包括患者自己,在返校复学前都要调整预期,“没生病前可能成绩很好,生病以后,如果还希望像以前一样,那也是很难的,对不对?”他遇到过一部分孩子,有的是家庭中亲子关系紧张,家长对孩子期待高,有的是孩子对自己要求太高,结果返校后适应困难。